大巴山农村山青水秀,如诗如画。依山而建的四合院鳞次栉比,山里人聚族而居,世代过着祥和的农耕生活,千百年来形成大巴山土著民独特的风俗习惯。虽然现代文明不断冲击着他们的传统文化,但他们却固执地守候着祖祖辈辈援引下来的习俗。比如他们的婚俗就显得格外奇特,古色古香,高贵典雅,它不重金钱物质却十分看重礼仪礼节,与今天都市尚奢摆阔,缺少文化品味的婚礼形成鲜明对比。
我曾多次参加过这样的婚礼,各地虽小有差异,但崇尚礼仪都是一致的,它儒雅敦朴,庄谐相杂,让人回味无穷。
婚前六礼
深秋,一位朋友邀我去参加他的婚礼。他师范毕业却不想走出大山,而在他所在乡的一所小学当教师。虽说有工作了,但我知道他很穷——为读书已是债台高筑,母亲长年生病,父亲所在的街道缝纫社早已破产,还有一个妹妹上初中……这样贫困的人家也能举行婚礼?
我半信半疑地接受了邀请。在镇上下车,沿着崎岖的青石板路,吮吸着漫山遍野怒放着的野菊花的清香和大巴山特有的、带有泥土气息的新鲜空气,兴致勃勃地向朋友家赶去。
他的家座落在苍松翠竹掩映的山垭里,那是大巴山到处可见的青瓦屋面四合院,上石阶,进朝门,便是一颗印的石板天井。天井四周的廊柱上、门楣上早已贴好了对联,堂屋大门洞开,一对纸糊大红灯笼高高挂在门首,嘻,婚期未到而早已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了。
我平时就喜欢欣赏对联,顾不得进屋就先逐一浏览起来。使我吃惊的是,每个门上的对联都与屋主人或房间用途有关。如客房门上贴有“留宾借来陈蕃榻;款客访到孔融木尊。”橱房门上贴有“诗题红叶同心句;酒饮黄花合卺杯。”这些对联既典雅又适宜,更使人惊叹的是他父母住房的对联:“停机断织乃为儿女事;穿针引线才是父母心。”了解实情的人都知道他父亲是个老缝纫工,而他的未婚妻正是父亲穿针引线给撮合的,真是一语双关了。
我正在赞叹乡村秀才的奇文妙对时,朋友从里屋出来看见了我,他兴奋地抓住我的手连连问好,闻声出来的家人热忱地把我拥过“陈蕃下榻”的客房,又有一位能言善道的专门负责招呼应酬来宾的人——后来我才知道这种人叫“支客司”——热情敬烟敬茶,嘘寒问暖。
茶过一巡,我向朋友表示了自己的担心:“城里人结婚少说也得三两万元,你肯定借了不少钱吧?”
“哈,巴山乡里人,结婚只重礼节不重钱,若花那么多钱才能结婚的话,我们山里人不都成了光棍!”朋友说得轻松,还带几分自豪。
“结婚是人生一件大事,要风光,要体面,什么都可以缺、可以少,唯独礼仪礼节不能缺、不能少。”支客司接过话头,滔滔不绝地向我介绍从订婚到结婚的许多有趣的礼仪礼节。
他说,婚姻“六礼”是古时候传下来的,哪六礼呢?就是问名、纳采(聘礼)、纳征(征求对方父母的意见)、纳吉(请人算良辰吉日)、请期、亲迎。现在的六礼有时几礼同时进行,如问名就顺便纳采,纳吉就顺便请期了。
他说,现在山区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的包办婚姻少见了,兴自由恋爱,但农村住居星散,大多数人还是要介绍人牵线搭桥。男女相亲后,只要双方没意见,男方就托介绍人(自由恋爱没有介绍人的话,也得请一个充数)给女方送去一些小礼品。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只需送去一把木梳、两截头绳、几尺鞋布,女方回敬一双手工百纳底布鞋、手巾等物就行了。现在经济发达了,农村生活水平提高了,礼品也有了变化,也不过化妆品啦,小手包啦什么的。女方给男方仍是一双鞋,只不过是皮鞋了。
双方接受礼品后,男子就要抽时间到女方家中作客,帮女方家中干点农活什么的,也有女孩到男方家中去的,不过要少一些。他们就利用这些往来机会增进了解,建立并加深感情。这期间如果没有大的变故,双方家庭就要研究讨论结婚大事了。
结婚前,男方备办少量水酒、挂面、糖果三色礼品同介绍人一道去女方纳征、取红庚,女方父母将女儿的生庚八字(即出生年月日时)抄录在一张红纸上,庄重地交给介绍人,介绍人又庄重地转交给男子,男子打躬致谢,收好红庚,回家请人算一个良辰吉日,再送女方征求意见,这也叫作请期。
请期是婚前的一次大礼,期书一式二份,男女双方各藏一份,男方要给未婚妻的同宗至亲每户送一斤挂面、一刀猪肉,这就是让女方族人知道将要正式结婚了,没有变故了。
朋友把他留藏的一份期书从小木匣里取出来让我开开眼界,上面用毛笔写道:“乾造生于巳未年某日某日某时,坤造生于门牌酉年某月某日某时,选就某年某月某日至某日结为百年之好,申时上梳,酉时结纳,百年和好,瓜叠绵绵。”朋友又取出早已准备好了的八个红柬,长七八寸,宽约五寸,就象几个大号信封,它们的内容和用途各不相同,正面用大号字分别写有鸾柬(又叫庚书)允柬、厨柬、请柬、援柬、禀柬、支柬、梳柬等字样,柬里装有不同内容的贴,如需女方保存的允柬,实际是男方父母给女方父母的一封文言短信,估计这是旧时婚姻的凭据。厨柬、梳柬内容是一首赞礼诗,还装有少许喜钱;支柬是支客司用的;禀柬是有事相问时用的;扳柬是进门时用的。凡需问事、办事,都要手执红柬打一长躬后再说几句礼话才行,处处显得彬彬有礼。
值得一提的是鸾柬,因里边装有男方的生庚八字,故又叫庚书。庚书对叠若干折,左边有三幅求对的上联和一首步韵求和的律诗,需女方将新娘的生庚八字填在右侧,并对好对子和好诗交男方永远保存,柬里同时还装有两支笔、两定墨、几元现钞。据说这对联和诗本来是要求新娘填对的,但新娘自填自对的极少,一般由族人代笔,如果诗和对联全部对和了,里边装的笔墨和钱就悉数为笔者所取。
“万一对不上呢?”我看里边有一幅长联很难,写的是“鸾书书鸾庚鸾凤和鸣,三生有幸幸遇佳期迎鸾凤”两个书字连在一起,一个是动词,一个是名词,联中四个鸾字又上下呼应,没有一定的文学功底恐怕对不好吧。
“万一对不上,这对女方家族是大失面子的事,乡间知道结婚有这些文字游戏,所以女方提前也请了高手准备,万一高手也对不上,女方只好按内装现钞数加倍装进柬内,只填新娘的生庚就行了。不过,这要当作笑话在周围村寨流传好几年。”支客司呷了一口茶继续说:“我们这里把祖上兴起的礼节一辈传一辈,老一点的内行教年轻的外行,读书人不会应酬红白喜事的话,在我们这里就被人瞧不起,逗人耻笑。所以对对子啦、写几句歪诗啦、说几句礼话啦,算不了啥。不瞒你说,我其它知识欠缺,这方面的知识倒还会几刷子。”
中午,朋友在穿戴齐整,在礼生引道下进堂屋,在神龛前秉言跪拜祖宗——其实神龛上的祖宗牌位早在文化革命期中给砸了——随后又去祖辈墓地祭酒,意在告知先人,儿孙已加冠授宝,开始成家立业了。
拜祖祭坟后,新郎便坐进一乘花轿,同迎亲的队伍一起去娶亲。主人执意请我同行,好奇心驱使我欣然允诺。
我们一行二十多人(要偶数)中,有全面负责的“正亲家”。正亲家要由男子同宗长辈充任,有娶亲娘、有介绍人、有负责“礼”的礼生、有吹唢呐打锣鼓的乐队、有抬花轿、抬礼盒的力夫。新郎佩红戴花,乐颠颠坐在轿内开玩笑。他坐了一箭之地后便下轿步行了。快到女方家门时,才又坐了进去。礼生告诉我,旧时县大老爷遇上花轿都得下轿让行,因老百姓一辈子只有结婚才能坐轿。
难新郎
下午四时许,我们一行吹吹打打,来到女方院子朝门前就自动停步了,我不明白为啥不直接进院去。礼生告诉我,对方要看我们是否按礼备有花轿唢呐什么的,难怪这阵两个吹鼓手鼓起腮膀吹着“凤求凰”,一曲刚了,包包锣鼓又敲奏起来,一群男女挤挤攘攘,指指奇奇看热闹,我们队伍中的正亲家手执扳柬向朝门打一长躬后,朝门前方站有一长者,也手执一请柬对着我们作了一个长揖,这表示我们礼仪周全,可以奉请了,于是双方点燃鞭炮,拥新郎走在前边,上台阶、进朝门,天井中间搭了一张长条桌。桌子上放有笔墨和两张红纸,其中一张写好了上联,另一张空纸就需新郎即时书对。我们挤去一看,只见上联写道:“巳酉堪配,子女结成百年好。”我的天,期书上男生巳未女生辛酉,这不是分别取一个干支组成“配”字吗?这上联原来是“配”与“好”两个字拆字组合,用在此时此处,实在是匠心独运,妙不可言。我担心朋友在短时间内不能成对,那将十分尴尬。好在他生长在得天独厚又时兴吟诗作对的大巴山里,再加上允许大家参谋,甚至可以由礼生代笔,所以,不大功夫他就在红纸上挥毫写道:“文武盟斌,日月相映万里明。”根据他两一个教书一个务农的职业看,说是文武也还算贴切,这斌与明两个字也是拆字组合。众人前去看后,一齐鼓掌喝彩,一对童男童女将对联抬进堂屋,新郎也被对方支客司迎进堂屋,面对神龛两揖三拜后,站在一旁等候“参客”,即拜见女方各路亲友。其余的迎亲人被请进客屋喝茶抽烟、打牌下棋。只见女方支客司站在堂屋门口,高声地、有节奏地呼喊:“某某处的亲戚—堂—屋—客—会!”于是某处的亲戚推选一名德高望重者进堂屋受礼,侧对新郎,新郎便行四揖四拜大礼,受礼者躬身还半礼,当新郎第二次跪礼时他便拉住喊“免礼了,免礼了。”尽管并非四揖四拜,我的朋友还是作了多少揖,磕了多少头,反正大约有一个小时左右才从堂屋送回客房。
参客刚结束,正亲家便把所有抬盒里的礼品摆放在院坝中间那张长桌上,这些礼品大都是农户家自己用红苕熬的麻糖吹制、沾制的小灯笼,比目鱼、鸳鸯鸟之类的工艺糖,有两方腊肉,两条干鱼,当地人叫做“礼鱼合菜”,还有给新娘缝制的衣服、饰品等。正亲家手执允柬、鸾柬高声向女方父母说些半文半白的“礼话”,我听大多都是些谦卑之词,女方也以半文半白的礼话答谢后便指挥将礼品搬进屋去,并恭敬地接下正亲家手中的柬帖,我看见立即有人从他手中拿去弯书以便早点完成这文字游戏。
过后他们告诉我,礼物不在乎多少,也不在乎贵贱,关键是看对方是否按传统礼节来娶亲,越是繁文缛节,就说明你越看重女方及女方家族,如果不备花轿,不请礼乐,不写柬帖的话,那恐怕要拒你于门外的,甚至有人因此毁婚。听说文革那些年,一个很革命的干部结婚时要破“四旧”立“四新”,不理睬传统文化和地方风俗,没料到他们的迎亲队伍因此进不了女方的大门,几经谈判,女方作了些让步,没有花轿可用藤椅绷上毯子,穿两根竹杆权作茶轿。没有唢呐,只好借来唱样板戏用的京戏锣鼓,其它柬帖可免,但必须赶制鸾书、允柬,待一切就绪,已是晚上十点过了,才灰溜溜地进了女方大门。听说婚后新娘老为这事埋怨丈夫心不诚。其实那时也不能全怪那位干部新郎,那年月动不动上纲上线,讲阶级斗争,民族习惯、地方风俗统统列入四旧范畴被批判、被摈弃。就以结婚为例吧,砸花轿、禁礼乐,不准打躬作揖,一生仅有的一场喜事非要革命化不可,自以为人人脱胎换骨地“四新”了,殊不知人们把结婚看成一生严肃的重大事件,慎重严肃的礼仪礼节得不到满足,于是“四新”了的人们会想方设法从其它方面得到弥补,于是有了高价婚姻,有了铺张浪费,有了索要几大件……为此,有人债台高筑,夫妻反目,有人铤而走险,钅郎铛入狱。如此说来用礼仪来满足一下心理倒是值得推崇的了。
哭 嫁
听说迎亲不“参厨”是吃不上饭的,我怀着好奇心,尾随正亲家、支客司去看参厨。
正亲家手执厨柬向厨师打一长躬,厨师还礼,正亲家取出柬内帖子唱赞礼诗。唱罢,将柬交与厨师,厨师取出喜钱,分给助手后,就在灶前点香敬灶神并传令开席。听说若不参厨,到时也会开席,不过中间一碗猪肉是生的,不能吃。若遇这种情况,正亲家得马上去厨房散喜钱,他们才会把生肉撤换下来。
饭后,一群年轻姑娘和媳妇拥进我们住的那间客房寻新郎开心,有要新郎作揖下拜的,有要新郎唱情歌的,有编造故事打趣新郎的,甚至一个眼色几个人一齐把新郎手足捉住“撞油”……打浑插科,一片欢声笑语,我们都乐得合不拢嘴,我的朋友更是春风得意,喜笑颜开。
这时突然传来嘤嘤哭泣声,既而又是哭诉,一会哭声越来越大,哭的人也越来越多,我非常惊讶,这样的大喜大庆日子怎么这么多人在哭?一位少妇见我不解的样子,嘻嘻地笑了起来,她说:“你没见过哭嫁?!”
她告诉我,新娘三天前就不吃饭了,只吃些水果、点心之类,这叫“忌饭”,我想不吃饭大概是表示对父母依依不舍的眷恋之情吧。出嫁的当晚要向父母哭别,还要请周围的姐妹相好们陪哭,哭的人越多越隆重。若有女子婚前不哭,是要遭到非议的,说她不孝父母,巴不得结婚。
我走出客房,悄悄站在闺房外边的窗处,谛听哭诉内容。哭声并不悲哀,倒有些象在唱歌,依依呀呀地诉说什么“父母养我很苦”啦,“我走后你们要保养身体”啦;父母则哭什么“要孝敬公婆敬重丈夫”啦,“要团结四邻”啦;陪哭的说什么“舍不得分离”啦,“你家中父母有我们帮助”啦……。这些哭诉,如殷殷叮咛,情真意切,叫人感动。
天亮了,迎亲的人们忙着收拾嫁妆,女方有一长者坐进花轿被人抬着在院坝内绕场一周,一边还把手中端的五谷杂粮反手撒在院坝内,每撒一把说一句吉利话,这是为姑娘送行仪式,祝她家兴业旺,五谷丰登。
这时娶亲娘手执梳柬,取出里边的木梳和头饰,请一位上有父母,下有子女的“全福”妇女为新娘梳头,其实梳头只是仪式,在新娘头上左三下、右三下作个梳头的样子就行了。梳完头,换上男方摆礼的衣服,穿戴规整后,闺门洞开,女方支客司又一遍呼喊各路亲戚闺房受礼,也同昨日新郎在堂屋揖拜一样,新娘与他们一一泣别,但不同的是亲戚们受拜后要送一个红包给新娘作为“压箱钱”,这笔钱是新娘的私房钱,丈夫没有权动用。
拜别后,新娘被女方的“送亲娘”和男方来的“娶亲娘”一起搀扶出闺房,早已等候在轿边的新郎向新娘作一个长揖,随后由新郎揭开幔子,让新娘坐进花轿。这时乐声齐起,鞭炮齐鸣,新娘的兄弟或同辈亲友将花轿抬起,缓步抬出院坝,然后交与轿夫。唢呐吹奏着“娘送女”的曲牌,女方亲友眼泪汪汪地跟在轿后送了一程。
哦,还忘了交待鸾书的事,我们迎接队伍准备回程前,女方长者将鸾书捧到正亲家跟前,打一长揖道:“才疏学浅,笑纳,笑纳。”正亲家还礼,收过鸾书。我性急想先睹为快,特别关心那首难度较大的长联。
男方出的是:“鸾书书鸾庚,鸾凤和鸣,三生有幸,幸遇佳期迎鸾凤”;
女方对的是:“雀画画雀屏,雀桥兴渡,六礼正当,当选良辰架雀桥。”
下联“画雀屏”是引用唐高祖李渊射雀屏而得窦女的典故,雀桥自然是指牛郎织女的故事,对得工整,天衣无缝,我不禁连声赞叹“对得好!对得妙!”那送柬的长者一脸自豪。
拜堂与闹房
我们欢天喜地、有说有笑地回到了朋友的家,周围房舍的男女老少一听到唢呐声早就跑出家门看热闹来了,他们点数着女方的陪奁有多少,又想看看新娘子的模样,花轿抬进院子,他们也跟着拥进院子。
院坝中央放了一个小板凳,板凳上有一个白馒头(或白萝卜),馒头上插了一柱香,轿夫在院坝四方绕了一圈,大声吟唱道:“出了闺门到新门,儿孙满堂福满门,你们说好不好?”大家异口同声道:“好!好就好!”前边的轿夫一脚将小板凳踢开,主人敬上红包后便将花轿抬到洞房门口,由一位德高望重、有福气的妇女将新娘从轿内扶出,让她同新郎一起跨进洞房,俗称“挤门”,取相伴一生的吉利之意。
晚上六点左右,堂屋两盏纸糊灯笼点燃了,鞭炮声、唢呐声再次响起,这是期书上定下的“申时上梳,酉时结纳”的吉辰到了,送亲娘、娶亲娘重新为新娘挽髻,在头上盖一张红头巾,一左一右将她从洞房扶进堂屋,与等在那里的新郎并排站立,礼生高唱赞礼诗:开天辟地,地老天荒,阴阳合度,两姓成双,良缘夙缔,地久天长,加冠授宝,周礼告成。
然后拜天地,拜祖宗,夫妻对拜。夫妻揖拜时,礼生高喊“一叩首,二叩首,再叩首。”礼成后,新娘又被搀扶着,款款步入洞房,由丈夫揭掉红盖头,娶亲娘斟满一杯水酒,叫他俩同饮,表示同甘共苦,永不分心。我的朋友本是海量,他却只呷了一小口便递给新娘,新娘抬起一双水灵灵的眼睛,深情地望了望从此就要朝夕相处的丈夫,接过酒杯,一饮而尽。两人含笑不语,心中大概都在暗暗地祝福吧!
交杯酒一喝,早就等候在门外的青年男女便一拥而入,要喜糖喜烟,新娘赶紧把从娘家带来的葵花、瓜籽和自做的糕点从箱子里取出来,让大家品尝,青年们却不依不饶,各出心裁搞了许多花样的新的闹房游戏。有要他们交待恋爱经过的,有要他们说什么时候生胖小子的,又有人搭一条长板凳要他们从两头对面走过去的,又有人用线穿一颗糖晃动着,要他们同时咬住的,没办法,他俩只好任人摆布,羞涩地回答着大家提出的想答又不好意思回答的各式各样的问题……
第二天,新娘绝早起床,打扫卫生,拜见公婆,将在娘家做的百纳底布鞋送给他们,公婆也给媳妇一件礼品,如她戴的手镯或耳环什么的,然后新娘让婆婆坐在一边,进厨房亲自为老人作一碗茶食,随后在婆婆指点下做早饭,招待全家和留宿的亲戚。早饭之后,夫妻俩同送亲娘一道回娘家去,这叫做“回门”。根据具体情况,也有隔几天回门的,但要双日去,双日回。听支客司说,回门后,夫妻双双要去谢媒,新娘送一双鞋,新郎则要送去一只猪腿。
我也启程返城了,一路上城乡两种婚礼在我脑海交错浮现,特别是长躬相揖给我留下深刻印象,这是中国流行数千年的见面礼节,而今除大巴山部分乡村还能在红白喜事仪式上见到外,恐怕只能在影视戏剧中能见到了。这种见面礼文明儒雅,彬彬有礼,他比时兴的握手、拥抱文明卫生得多哩。又想起城市婚礼:车辆成串,招摇过市,在乱轰轰的酒楼饭店边吃饭、边听那低级乏味的这发言,那讲话,整个仪式既无特色,又缺文化气氛,一句话,俗。
我真推崇大巴山土著民族那古朴典雅、如诗如梦的婚礼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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